晨起推窗时,第一缕风已褪去暑气,挟着微凉的露水气息扑在脸上。这风是金色的——我固执地这样认为,就像固执地相信秋天真是从陶渊明的篱笆边漫出来的。
院角的木樨开了。细碎黄花攒成簇,香气却沉甸甸地坠在枝头。想起幼时总踮脚去够,祖母便笑着折一枝放在我书包:"秋香要慢品,像尝新酿的桂花酒。"如今树下再无人候我,唯有夕照将花影拓在粉墙上,恍惚还是旧年模样。
最爱沿后山石径徐行。枫叶未红透时最妙,青黄绛紫层层叠叠,宛如打翻的调色盘被山风抹开。偶有早凋的叶子打着旋儿落在肩头,竟像某个迷路的诗句,轻轻唤我拾起它。半山腰的野柿子树倒是慷慨,灯笼般的果实压弯枝桠,引得鸟雀来赴宴,啄食的声响像一串掉落的琴音。
暮色来得突然。西天忽地泼出橘红颜料,将云絮染成织锦。归途中遇见卖糖炒栗子的老人,铁锅里沙沙响着,甜香混在炊烟里飘远。买一包捂在手心,烫且幸福,突然懂得古人为何说"万物静观皆自得"。
夜读时,月光从窗棂漏进来,在《枕草子》的书页上游走。清少纳言写秋是"最可赏玩的",此刻方觉其妙——秋的动人处,正在于它把凋零也酿成温柔。就像此刻檐下的蟋蟀,明知寒露将至,仍把鸣声织进星光里。